幾個憂國憂民的熱血青年,一心想為國家幹點真正的「大事」,不惜壓抑愛情,奉獻貞操,卻終究命喪於這場自己所設計的危險遊戲。

 

說是遊戲,是因為他們只是宛如《未央歌》裏純真的大學生,為了心中的崇高目標而策劃暗殺行動。心態上還是抱著演話劇般:扮演某個角色,照著劇本走,等幕落一切即回歸正常。所以當現實偏離劇本,真的弄出人命時個個惶恐不已。

唯有對湯唯飾演的王佳芝而言,這不是遊戲。她並非「扮演」暗殺行動賦予她的角色,她是真的把自己當作麥太太,甚至可以說她是以麥太太這個身份發現真正的自己。原本她只是任務中的一個工具──負責色誘梁朝偉飾演的 易 先生,在「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共識下,個人的感受並不重要,甚至根本不應該被提起,所以她可以機械般的與同學練習做愛以符合已婚婦女的角色,但是當 易 先生終於將她當成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加上激烈的性愛喚起她的感受,原本被壓抑的小我開始蠢動。另一方面,原本小心翼翼的在生活週遭布下防衛,隱藏自己情感與想法的 易 先生,也被麥太太鬆動心防,在她面前恣意釋放情慾與感受,甚至吐露對日軍的鄙視。於是在那危機四伏、血雨腥風的動盪時代,原本敵對的二人反而在自己的小天地裡相濡以沫。

 

然而王佳芝畢竟有任務在身,當「小我」與「大我」衝突時應如何取捨?照說不應有這樣的疑問──捨身報國,甚至大義滅親,不是當一個特務的基本認知嗎?王佳芝卻選擇了忠於自我,而非忠於國家,讓 易 先生這個大漢奸死裡逃生(她甚至丟棄了上級給她那顆服毒自盡以求保密的藥丸)!可是為什麼我們不會鄙夷她的不忠,或指責她的軟弱、譏訕她的愚蠢呢?


我想這正是導演李安成功的地方,王佳芝體現的不單純只是個女人,而是如同你我的一個「人」。所以這不是關於色慾使人墮落或愛情令人盲目的教誨,而是如同許多好的間諜小說(如勒卡雷的間諜系列)與電影(如《竊聽風暴》)所要探討的主題:人性或人的基本價值可以為了所謂更重要更崇高的目的(無論是關乎國家興衰或是民族存亡)犧牲多少?


其實回頭看,關於「自我如何在道德規範下受到壓抑」這樣一個主題,倒是一貫的出現在李安的上一部電影《斷背山》、《臥虎藏龍》,甚至更早的《喜宴》。所以壓抑的李安終於在台灣的慶功宴上放聲而泣也不令人錯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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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瑞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