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承認在讀本書之前並不知道早在十八世紀末英國的罪犯就開始流放至澳洲,而且在我腦海裡竟絲毫沒有澳洲原住民的具體形象。

 

同樣是被白人欺凌掠奪,印地安人與黑人尚有諸多文學與電影為之向世人控訴,相較之下,澳洲原住民竟無聲無影,其血淚史就如此被淡忘嗎?我猜想,作者凱特.葛倫薇爾以其祖先為藍本,書寫當初他們來到澳洲與原住民的流血衝突,應有作如是想吧?

不過,作者並不採取血淚控訴或價值批判的方式,而是以一種遠觀的淡然態度呈現雙方為求生存的必然衝突。在作者筆下,這歷史悲劇並非那種簡單的白人壞蛋壓迫善良原住民的好萊塢式劇情,而是兩種不同文化的彼此扞格。

 

對於白人而言(其實也包括吾等漢族),擁有一塊自己的地才有所謂的落地生根,因此要劃分疆界,明訂內外,清楚的宣告自己的土地不容侵犯,當然也包括所有地上物。然而,這個似乎是天經地義的觀念,對原住民而言卻是難以理解。他們生活在大自然中,只為生活所需而獵捕動物或採擷果實,或因環境變遷而遷徙;無論食物或土地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本非屬於任何人所有,也就沒有必要以圍籬來標記所有權。

 

因此,原本在倫敦無立錐之地的書中主角(亦即作者的祖先)來到澳洲後懷著擁有自己土地的渴望,辛勤開墾無人荒地,自然要誓死捍衛。但對原住民而言,白人的開墾實是砍伐森林、焚毀草原,掠奪他們賴以為生的自然環境。然而他們亦無意宣戰,只能盡可能退縮自己的領域,至於摘取主角的農作物其實只是像摘取野生果實一樣理所當然。就這樣,本無惡意的雙方終究無可避免的展開生死惡戰。

 

這樣的理解方式當然有助於我們看清發生歷史悲劇的深層結構,而不是膚淺的看成好人/壞人的二分法。只不過,每一次勝利者總是白人,而原住民幾乎都輸到失去家園甚至種族滅絕的慘烈境地,因此在我們心中的天平自然地總要往原住民那一邊傾斜,這也是為什麼在書中,作者要讓主角的小兒子站到原住民那邊,最後棄父親而去,甚至不惜放棄父親的姓氏。這大概是作者身為當初被流放者──卻又是掠奪者──的後裔,對原住民所能表達的歉意了。

 

另外對於「文明vs.野蠻」相當於「高尚vs.低等」的傳統觀念,作者也透過主角對原住民的觀察提供了完全不同的觀點。主角每日辛勤開墾,希望能過著像倫敦上流階層的生活,結果卻發現那些原住民『似乎不必工作以取得他們需要的一點東西。』,『他們就像上流階級人士,每天只花一點時間工作,其他時間都是自己的玩樂時間。』。這個有趣的觀點倒是蠻值得耗費大半輩子汲汲營生的我們好好想想:自己失去了什麼,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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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瑞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