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日本五大獎的《嫌疑犯X的獻身》果然相當迴異於一般本格派的推理小說。一般的推理小說是到最後才揭露兇手是誰,這本書卻一開始就告訴我們兇手與命案的來龍去脈。一般的推理小說是書寫正義的一方(警察、偵探、或教授‧‧‧‧等等)如何破案,這本書的重點卻是犯罪者如何迴避警方的追查。而且,作為讀者的我們竟然反而逐漸站到犯罪者的一方,擔心他被警方揭穿。

 

不過讓這本書造成轟動與引起話題的倒不是這些特殊之處,而是故事本身的爭議性:其一是愛情可以如此令人為之全然奉獻嗎?其二是生命價值的倫理問題。其實第二點的爭議性並不大,一般人應該都同意沒有人可以片面決定他人的生死。所以我們倒是可以來談談第一點,為什麼這本書裡刻劃的愛情會引起熱烈的討論?

 

照理說,我們在真實生活裡也看過太多為愛情賠上性命的例子了──不管是自殺殉情,或是妒恨而殺人,那麼書裡男主角石神的作為為什麼會令人覺得不可思議呢?我覺得可以分成兩個層面來說。首先,一般的殉情或情殺事件,或是悲觀絕望,或是憤恨不平,都是情緒氾濫,感性壓過理性的結果。但石神的為了愛情而「獻身」卻是基於理性思考的冷靜決定,也就是說這並非一般所謂「被愛沖昏了頭」而一時衝動可以解釋的。

 

再則愛情不像親情,親情可以毫無條件地單方面不斷付出,但愛情卻要求對等性與獨佔性。當你的付出沒有得到對方相對的回應,你如果沒有想不開到傷害自己,或傷害對方,或傷害情敵,最後應該就會選擇掉頭走人。因此石神不求回報地賭上自己的一切,而且是如此有計劃性的一步一步堅定地走上不歸路,就顯得格外勇敢與癡情了。愛情昇華到這種地步,擁護者為之感動喟嘆,懷疑者卻斥為不合常理;這就是引起爭議之處。

 

我倒覺得愛情本來就沒什麼道理,古今中外亦不乏可歌可泣的例子,何況石神其實是抱著會得到回報的心理而犧牲的,這個回報就是:他獻身的對象對他的無限感念。說到愛情的昇華,還有一種才是真正徹底的不求回報──安徒生童話的《小美人魚》可說是這類愛情故事的原型。

 

小美人魚愛上了被她救起來的王子,為了能上岸與他在一起,不惜以自己的聲音換得雙腿,而且還得以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如果王子沒有愛上她,她就會化作泡沫消逝。結果王子誤以為另一位公主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小美人又無法說話向王子解釋,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另結連理。小美人魚的姊姊告訴她免於死亡的唯一破解之道:用匕首刺進王子的胸口,她就可以變回美人魚回到海中。但是,小美人魚最後還是不願意傷害王子,寧願自己化成泡沫。


你瞧,這是何等偉大的愛情!你為了對方犧牲自己的生命,但對方卻毫無所悉;他不會因此有絲毫感動,甚至根本不會懷念你。你明知自己的壯烈之舉將如輕煙消散,不會留下絲毫痕跡,但你還是執意用你的生命完成它,何等悲涼啊!情深莫過於此!


不過,石神的獻身也算夠悲壯了。另一方面,東野圭吾設計的這個角色也充分的展現了愛情的矛盾性:一個極度冷靜內斂的人卻做出極端熱血狂野之舉;毫不理性的愚行卻是用高度邏輯計算完成。愛情就是如此匪夷所思吧!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書評
    全站熱搜

    張瑞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